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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德哈】鬼先生默默无闻的一生(下篇)

本文也名《德拉科被爱着的一生》和《随风而逝》。

*上篇点合集。下篇一共两万三千字,建议点个小红心或者小书签码住慢慢看。好吧我承认是刀orz但是有个HE的隐藏结局=v=

  

  31.

  斯科皮五岁这年夏天异常的热。他在周围交到了一些朋友,待在家里的时间减少了,开始频繁地跑出去找朋友玩。

  

  这天他大汗淋漓地回来,跑进德拉科的书房:“爸爸,爸爸!”

  

  鬼正陪德拉科一起整理病人的资料,转头看到斯科皮兴奋的小脸。鬼笑了笑,德拉科淡淡:“怎么了?”

  

  斯科皮眼睛放光,对德拉科说:“爸爸,我听艾文说,他的爸爸上个月刚过了生日。”

  

  “嗯,然后?”

  

  斯科皮掰着他的小手指数:“九月是妈妈的生日,十一月是我的生日,爸爸你怎么从来不过生日啊?”

  

  德拉科手一顿,下意识看一眼哈利·波特的照片,在少年的微笑中平静道:“我不喜欢过生日。”

  

  斯科皮欲言又止,有点期待地看德拉科,但见德拉科忙于工作,没多少回应的意思,他小脸一瘪,哒哒哒跑出去了。

  

  鬼拄脸看他迈着小短腿跑走,用手肘顶了顶德拉科,说:“我猜你要有惊喜了。”

  

  惊喜比鬼想的来得快了点。当晚的餐桌上,斯科皮郑重宣布,他要给德拉科举办一个生日party。

  

  德拉科想都不想,蹙眉回绝:“我不过生日。”

  

  斯科皮开始撒娇,缠着阿斯托利亚,央求她说服德拉科。阿斯托利亚从来没法拒绝儿子的请求,鬼也是,于是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围在德拉科身边,劝说他。

  

  德拉科一开始还很坚定,后来实在顶不住斯科皮吵闹,同意了。

  

  阿斯托利亚和鬼同时向斯科皮露出胜利的微笑,斯科皮兴奋地问:“爸爸的生日是?”

  

  “6月5日。”德拉科说。

  

  斯科皮一看日历,呆住了。

  

  因为日历上的6月5日有一个自带的标记,上面写着:哈利·波特悼念日。

  

  32.

  在阿斯托利亚的布置下,马尔福家在6月5日这天显得更加温馨。鬼蛮喜欢她放在沙发上做装饰的白鼬玩偶,黑色的小豆豆眼看起来很可爱。

  

  斯科皮换上新买的绿色小礼服,整个人就像一株茁壮生长的小树苗。鬼也特别喜欢他这身衣服,在德拉科耳边夸了好几次,还说如果有相机,他一定要把今天的斯科皮拍下来。

  

  斯科皮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开心极了。正巧他的朋友们在外面喊他,他兴奋地应了一声,噔噔噔跑出去。

  

  德拉科怕他摔倒,不放心地跟到门边。

  

  一群小朋友等在院子外,全部穿着悼念日才穿的黑色礼服。斯科皮跑到他们之间,像一片盛夏的绿叶落进黑湖里。小朋友们看到他,突然间都不说话了。

  

  片刻,一个小女孩问斯科皮:“你怎么穿成这样?”

  

  “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呀。”斯科皮兴高采烈地说。

  

  “可是今天是哈利·波特的忌日。”他旁边的小男孩说。

  

  “哦,我知道的,”斯科皮点点头,语气仍旧开心,“同时今天也是我爸爸的生日呀!”

  

  几个小孩都露出不是很开心的表情,最先开口的那个小女孩说:“波特先生的悼念日要穿黑色礼服,斯科皮,你去把衣服换了吧。”

  

  斯科皮有些茫然:“为什么?我一会儿还要穿它为我爸爸庆祝生日呢。”

  

  不知哪个小孩高声说了句:“你爸爸真晦气。”

  

  “我爸爸不晦气!”斯科皮大声争辩。

  

  另一个小孩说:“就是晦气,在波特先生的悼念日过什么生日。你也晦气!”

  

  “哈利·波特才晦气!”德拉科突如其来的怒吼将鬼都吓了一跳,他跟着德拉科大步走到斯科皮身边,看德拉科抱起他,对几个小孩说:“这是我家的院子。”

  

  几个小孩都被德拉科吓住,飞快跑远了。

  

  斯科皮望着小伙伴们离他而去,伤心地靠到德拉科怀里。

  

  他轻声问:“过生日本没错的,对不对,爸爸?”

  

  “对,”德拉科轻掐儿子的小脸,“别听他们的,斯科皮今天帅气着呢。”

  

  斯科皮还是很伤心,揽住德拉科,小声说:“哈利·波特为什么要在你生日这一天死啊,他让你都不能好好过生日了。我不喜欢他了爸爸。”

  

  德拉科抱着儿子的手臂一僵。他看向自家花园中随风摇摆的蔷薇花,风吹动它们鲜红的花瓣,带起一阵沙沙声。像霍格沃茨那群从来静不下来的格兰芬多。

  

  “他也不是故意的,”德拉科嗓音有点哑,哄着斯科皮,“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好不好?”

  

  鬼低声说:“不好。我也不喜欢他。”

  

  33.

  晚上,一家人点亮烛光,德拉科开了一瓶收藏多年却一直舍不得开的红酒。

  

  斯科皮忘了下午的不愉快,在餐桌上叽叽喳喳。阿斯托利亚温柔地拭去他弄到脸上的的酱汁。德拉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唇畔带笑,眼眸澄亮。

  

  斯科皮见德拉科不怎么讲话,悄声问阿斯托利亚:“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他办的晚宴啊。”

  

  “哪有,他高兴着呢。”鬼注视着德拉科说。

  

  “没有,爸爸只是高兴在心里。”阿斯托利亚告诉斯科皮,“来,让我们一起对爸爸说生日快乐。”

  

  斯科皮高兴地点头,大声说:“生日快乐,爸爸!”

  

  阿斯托利亚敬德拉科一杯酒,柔声说:“生日快乐,亲爱的。”

  

  德拉科笑着亲了斯科皮一口,与阿斯托利亚碰杯。鬼坐在他面前,视线从他浮出细纹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落在翘起的唇角。

  

  “生日快乐,德拉科。”

  

  虽然德拉科听不到,但每年的这一天,他都有对德拉科说“生日快乐”。

  

  红酒让德拉科淡色的唇透出水光,儿子给他主办的晚宴也让他整晚都神采奕奕,竟露出了一些鬼只在他二十一岁拿到中级治疗师胸章时才见过的少年朝气。

  

  鬼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而他是没有心脏的,这声音或许只是他的臆想。

  

  “但我如果有,”鬼想,“声音只会比这更大。”

  

  他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伸手抚上德拉科的侧脸,不可自控地靠过去。透明的唇离德拉科淡红的唇只有一线。

  

  “亲爱的,你喝太多了。”

  

  阿斯托利亚伸过来的手打断了鬼的动作,他受惊一般撤回身,靠到德拉科身侧的餐桌上,透明的胸膛不断起伏,他默默警告自己:就算他们看不见,你也不能这样做。德拉科已经有阿斯托利亚了。

  

  德拉科躲过阿斯托利亚抢他酒杯的手,温和笑着说:“就这一天,阿斯蒂,让我多喝点。”

  

  阿斯托利亚温柔地看着他:“等你喝醉,我会扶你回房间的。”

  

  德拉科亲吻她的额头,继续给自己倒上红酒。

  

  时针指过十点,阿斯托利亚已经哄斯科皮入睡,德拉科的酒瓶空了三分之二,他独自坐在餐桌旁,望着窗外静谧的月色。

  

  阿斯托利亚走过去扶他:“该休息了,德拉科。”

  

  德拉科推开她,自己撑起身体,语调含混不清:“你先休息吧。”

  

  阿斯托利亚吃惊:“你去哪儿?”

  

  德拉科没回答,径直走进书房。

  

  34.

  鬼眼看着书房门缓缓关上,阻隔开阿斯托利亚不放心的目光。他颇无奈地对德拉科说:“说真的,你现在应该去陪你的妻子,而不是来陪这张照片。”

  

  德拉科摇晃着走到书桌坐下,一下没坐稳,摔在书桌上。他也不起身,就趴在书桌上,冲着哈利的照片傻笑:“波特,我今天又过了一次生日。”

  

  照片向他微笑,德拉科含混地说:“是我儿子给我办的,庆祝我三十一岁。”他轻轻打了个酒嗝,目光变得朦胧悠远:“我三十一岁了,波特。你羡慕吗?哼,我猜你一定羡慕死了。”

  

  “我三十一岁了,还有了一个儿子。这两样你都没做到吧,波特。”德拉科的手臂渐渐撑不住头,他索性靠到手臂上,歪着头,看着不住微笑的哈利,“我儿子有一双和你差不多的眼睛,以前我觉得这个颜色像腌过的癞蛤蟆,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绿色。”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们的颜色不太一样。斯科皮要更浅一点,你的颜色更深,像阳光照射下的蔷薇叶。”

  

  “我家花园种了一些蔷薇,红的绿的,风一起就叽叽喳喳,跟咱们当年互相看不过眼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一个样。”

  

  “但反正你都看不到了,”德拉科轻轻笑了笑,拉长音调,“真可惜——波特,你看不到我种下的这么美的蔷薇了。”

  

  他趴到胳膊上,闭上眼睛,鬼凑近他,看到他的睫毛轻颤,以为他几乎要睡着了。但过了一会儿,德拉科又梦呓一般开口:“我三十一岁了,波特,比你大了十二岁。我们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哦,你和我都以为我是斯莱特林的传人,我还写信告诉了我的爸爸妈妈,但令人失望的是,我不是,你才是被选中进入密室的那一个。”

  

  “现在他们都去世了,你也离开了,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了。”德拉科说得平淡,鬼却听得十分难受,他抱住德拉科,头贴在德拉科鬓边。

  

  “你还记得吗,波特,那天从威森加摩出来,你在外面等我,穿着一件灰色大衣,浑身都是绷带。我想说救世主可别散架了,但看到你一脸认真,我没有说。”德拉科闭眼低喃,“早知道我就提醒你一句,谁能想到你真的这么容易散架。”

  

  接着是一段绵长的呼吸,鬼又以为德拉科睡过去了,结果德拉科沉默半晌继续道:“那天是个久违的晴天,阳光很温暖,全洒在你身上,你连睫毛都发着光。然后你对我说,德拉科,我们都是大人了。”

  

  “我说,对。”

  

  “你说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开始新的篇章,我们或许也该放下过去的成见,试着做朋友。”

  

  “我说,好。”

  

  “你说等我过生日,你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纪念我们握手言和。”

  

  “我说,可以,我等着。”

  

  德拉科翘唇笑笑,眼角却有泪水滑下:“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波特。你可真会送啊。”

  

  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袖,德拉科用手指去触碰相框里的哈利,一下将相框碰倒了,他连忙把摔倒的哈利·波特扶起来,放到自己眼前。

  

  看着哈利冲他连续微笑三次后,德拉科轻轻地问:“我的生日礼物呢,波特?你说好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的。你可不能食言啊……”

  

  德拉科说着,头歪向一边,埋进手臂里,彻底睡着了。

  

  鬼揉了揉他浅金色的后脑勺,听到他低低的梦呓:“波特,慢一点,等等我……我怎么总追不上你啊。”

  

  35.

  时间流水一般快,眨眼间,斯科皮到了上学的年纪。

  

  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一起送他去九又四分之三车站,鬼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一个个人穿透他的身体,看到火车喷出的蒸汽,墙上的挂钟一下一下有序走着。

  

  刹那间他竟然觉得这情景无比熟悉,他好像也曾来过这么一个地方,小心翼翼,慌慌张张,在轰鸣的蒸汽声中坐上列车,去往一个他无比向往的地方。

  

  斯科皮没有那么向往上学,他抱住妈妈,依依不舍地说:“我会想你们的。”

  

  阿斯托利亚抚着他涂了发胶的头发,柔声说:“妈妈也会想你的。”

  

  德拉科虽然没出声,却微笑着按了按儿子的肩膀。鬼摸着斯科皮的小脑袋,说:“我也会想你的。”

  

  列车快开了,孩子们都往上面走。斯科皮拎起自己的小皮箱,走到车门旁,突然转过头问德拉科:“爸爸,我也会和哈利·波特一样,在学校里交到很多好朋友吗?”

  

  德拉科抿了抿唇,阿斯托利亚答道:“只要你待人诚恳,不骄傲自满,一定会的。”

  

  鬼失笑说:“我们小斯科皮怎么会交不到好朋友呢。”

  

  斯科皮还是有些迟疑,但他对爸爸妈妈勇敢地一笑,走进了车厢里。

  

  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注视着斯科皮找到座位,然后遥望火车开走。德拉科揽住阿斯托利亚,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阿斯托利亚有些哽咽:“希望他在学校一切顺利。”

  

  “会的。”德拉科安慰她,夫妻二人走出车站,在车站的大门旁遇到两个人。

  

  也是一对夫妻,男人身量很高,有一头火焰般的红色头发;女人穿着米色风衣,长长的褐色卷发束在脑后。

  

  鬼认识他们,罗纳德·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韦斯莱,斯科皮的巧克力蛙卡片上总出现他们。但斯科皮更喜欢哈利·波特。

  

  四人对上视线,彼此都没讲话。德拉科恍若未见地扶着阿斯托利亚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36.

  没有斯科皮的日子有点难熬,起码对鬼来说是这样的,他相信对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来讲也差不多。

  

  虽然他们总能收到斯科皮的信件,也每隔两天就给斯科皮写一封信,但毕竟见不到人,家里少了斯科皮清脆的声音,便整个冷清下来。

  

  好容易挨到圣诞假期,斯科皮活泼地回到家,跟父母讲述在学校的见闻。

  

  “我遇到了艾米丽·霍克,她说爸爸你曾经救过她爸爸。”

  

  “嗯。”德拉科说。

  

  “她爸爸说,他当时九死一生,却奇迹地活了过来。他睁开眼时,看到你严肃认真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救世英雄。”

  

  德拉科轻笑:“霍克喜欢夸大其词。”

  

  “但我还是觉得爸爸你好厉害!”斯科皮眼睛发亮,“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家里被人闯进来,是你挡在我和妈妈面前,救了我们。”

  

  德拉科手指一颤,阿斯托利亚体贴地转移话题:“除了霍克小姐,还交到什么朋友了?”

  

  “还有……”斯科皮掰着手指数出一大堆人名,然后有点苦恼地说,“我觉得他们有的人很喜欢我,有的人很讨厌我。喜欢我的人说爸爸是最顶尖的治疗师,非常伟大;不喜欢我的人说……”

  

  他看了眼德拉科的手臂,没有说话。

  

  德拉科未吭声,阿斯托利亚严肃地告诉斯科皮:“不要听他们的,你爸爸就是很伟大,他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

  

  斯科皮开心点头:“爸爸也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

  

  他又说起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竞争,说起严格的教授和慈祥的教授,说起大礼堂的食物和寝室的环境,话题转了一圈,他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还认识一个女孩,她叫罗丝·韦斯莱,她就是不喜欢我的那一批。”

  

  德拉科淡淡:“你也不用喜欢她。”

  

  “可她是战争英雄的女儿呀!我们全校同学都喜欢她,也喜欢她的爸爸妈妈。”

  

  阿斯托利亚犹豫地看了德拉科一眼。

  

  德拉科说:“斯科皮,你听着,你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首先要建立在他是一个‘人’的基础上,你喜欢的、或讨厌的,不是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娃娃,或套着腐朽外衣的木偶。”

  

  “哦……”斯科皮似懂非懂,小声说,“可就算她不是韦斯莱家的女儿,我也觉得她很不错。”

  

  这句话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都没听到,鬼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贴着德拉科,忧愁道:“完蛋了,德拉科,你儿子好像也跟你一样喜欢一见钟情。”

  

  37.

  斯科皮上学后,家里的时间就被分割成斯科皮开学和斯科皮放假,每到斯科皮放假的前几天,鬼都特别兴奋,比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还兴奋。

  

  斯科皮度过了愉快的一年级,考试成绩非常优秀,德拉科看到他的成绩单,只是淡淡地夸他两句,鬼却把自己能想到的词汇都拿来夸奖斯科皮。

  

  他还对德拉科说:“多夸他几句嘛,他这么优秀!”

  

  放假在家的斯科皮很喜欢说韦斯莱家的小女儿,连她在课上弄乱自己的刘海都要和爸爸妈妈讲上一讲。

  

  阿斯托利亚每每觑着德拉科的脸色,小心提醒斯科皮:“你不必这么关心韦斯莱的事,斯科皮。”

  

  “我没有关心她,妈妈,我只是……碰巧看到很多东西。”

  

  在接连一段时间面对德拉科的冷淡回应后,斯科皮终于察觉到,德拉科好像不喜欢一切和韦斯莱家族有关的事。

  

  他逐渐在德拉科面前住了嘴,整个二年级,鬼没再他从口中听到罗丝的名字。

  

  斯科皮二年级的下半学年,阿斯托利亚家族遗传的血液病突然加重,住进了圣芒戈医院。德拉科陪在阿斯托利亚的病床前,努力讲些笑话逗她开心。

  

  可惜他这些年越来越严肃,笑话讲得并不怎么成功,但阿斯托利亚每次都很给面子,笑得连连咳嗽。

  

  他积极地寻找一切能治好阿斯托利亚的办法,但情况比德拉科想象得还要糟,魔药和咒语都控制不住病情的加重。在斯科皮二年级的暑假,阿斯托利亚的病情彻底严重到整个圣芒戈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38.

  阿斯托利亚离世那天,天阴沉沉的,窗外下起小雨。

  

  她躺在病床上,被病痛诅咒的身体非常单薄,整个人苍白又孱弱。德拉科为她施完治疗魔咒,坐到她的床边。

  

  阿斯托利亚本来闭着眼,却突然间像清醒了一般,喜悦地唤道:“德拉科。”

  

  鬼和德拉科看惯了生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鬼心情沉重,德拉科眼眶通红地靠过去,柔声道:“我在。”

  

  阿斯托利亚用力望着他:“你会照顾好你自己和斯科皮的,对不对?”

  

  德拉科声音颤抖:“会的。”

  

  “也会安抚好斯科皮,让他不至因为母亲离世而过于伤心,对不对?”

  

  “你了解我们儿子,”德拉科说,“他看似柔弱,其实坚强。跟你一样。”

  

  阿斯托利亚轻咳着笑起来,眼神就和她初见德拉科时一样温柔:“德拉科,我一直觉得,能够嫁给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阿斯托利亚摇了摇头,幅度极小,她说:“你不一样,我知道的,但我不怪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我已经足够幸福了,我该知足了……”

  

  她说着,眼角却有泪光闪烁:“但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德拉科牙关颤抖,紧紧低下头:“阿斯蒂……”

  

  阿斯托利亚体贴地没有追问——她永远都这么体贴。

  

  她闭上眼,眼角那一抹泪光滑落,掉进发间。

  

  德拉科的眼泪随之落下。

  

  39.

  斯科皮趴在母亲的病床旁痛哭失声。德拉科本哭得颤抖,看到儿子进来,反强忍住泪意,将斯科皮揽进怀中。

  

  鬼哀伤地看着阿斯托利亚单薄的身体,他曾无比羡慕阿斯托利亚,为她能光明正大拥有德拉科。但现在他心中只有一股求而不得的悲凉感,与阿斯托利亚感同身受。

  

  这些年来,鬼随着德拉科见过无数生离死别,每一次都安安静静,只有家人在旁边痛哭流涕,死者却十分平静,仿佛得到了最后的解脱。

  

  但这次,非常不同,阿斯托利亚的身体上方,一点淡白色的微光渐渐凝聚,接着一个透明的她站到了鬼的眼前。

  

  鬼震惊地看着她,同时她也震惊地看向鬼。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惊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阿斯托利亚问。

  

  鬼点点头。

  

  阿斯托利亚向他友好地笑笑,转而拥抱德拉科和斯科皮,她徒然地用透明的手指去拭德拉科眼角的泪珠,就像当年的鬼一样。

  

  片刻后,她问鬼:“你可以照顾好他,对吗?”

  

  鬼只有苦笑:“如你所见,我也触碰不到他。”

  

  阿斯托利亚目露哀伤:“只要陪着他,陪着他就好了。他看似强大,其实很脆弱……”

  

  “我知道。”鬼说。

  

  阿斯托利亚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是的,你比我清楚得多。”

  

  她如生前一样,用食指抚过德拉科鬓边的发,温柔地注视着德拉科,话却是对鬼说的:“请你保护好他,就像许多年前,斯科皮三岁的时候。”

  

  鬼点头:“我会的。”

  

  阿斯托利亚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我其实没有立场来请求你。”

  

  鬼苦笑:“谁还能比你更有立场呢。”

  

  阿斯托利亚困惑地歪了歪头:“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鬼愣怔一瞬,旋即惊喜交加:“你认得我?”

  

  “没人会不认识你。”

  

  “我是谁?”鬼如果有心脏,此刻它一定在砰砰作响,他紧张到指尖蜷起,瞳孔微缩,等待着一个他渴求了二十年的答案。

  

  阿斯托利亚静静望着他,淡淡笑了笑:“这个问题,等德拉科来告诉你吧。”她轻声说:“我多么嫉妒你,能一直陪在德拉科身边。”

  

  鬼恳求地看着她,但阿斯托利亚转过身,在德拉科和斯科皮面上分别落下一吻。然后她的身体变得越发透明,鬼逐渐无法看清她的轮廓。

  

  她在灵魂消散前,对鬼说:“德拉科是个胆小鬼,他需要别人来爱他……”

  

  接着她透明的灵魂逐渐散做白色的光点,窗外的风吹进来,她便随风而逝了。

  

  鬼上前环抱住哽咽的德拉科和哭得不能自已的斯科皮,心里一片悲凉。

  

  继卢修斯和纳西莎之后,阿斯托利亚也离开了。他们全部随风而逝,带着对德拉科的爱。

  

  他倒是一直留在德拉科身边,可是有什么用呢。德拉科看不见他,也感受不到他,他纵是再想支持德拉科走下去,也无能为力。

  

  这时他不由想到被德拉科珍藏的哈利·波特。如果哈利·波特还在,他一定可以支撑起疲惫难过的德拉科,甚至可以给德拉科新的力量。

  

  但他不行。

  

  他只是一只谁也看不见的鬼啊。

  

  40.

  阿斯托利亚去世后,斯科皮和德拉科的话越发少了起来。

  

  斯科皮越是长大,越是敬畏德拉科。以前有妈妈在旁边,他还会主动和德拉科找话题。现在妈妈不在了,他偶尔想和德拉科说一些学校的趣事,都会被德拉科严肃的表情吓到噤声。

  

  鬼时常心疼斯科皮小心谨慎的小表情,对德拉科怒道:“你秃得那么快,脾气倒是长得厉害。”

  

  他其实知道,德拉科也想和斯科皮拉近距离,但少了阿斯托利亚,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交流,于是只能尽量避免流露情绪,免得让儿子误会。

  

  但这样反倒将斯科皮推得更远。

  

  斯科皮四年级放假回家,宁愿在客厅对着妈妈的画像讲话,也不肯进书房找德拉科。

  

  久而久之,父子两人也就习惯了。

  

  斯科皮六年级这年,放假总不待在家。前几年假期,他虽然惧怕德拉科,却还是坚持在家陪伴父亲。鬼一直对德拉科感慨:“看看我们小斯科皮多懂事。”

  

  六年级的斯科皮好像突然“不懂事”了起来,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不知道去哪里玩乐。

  

  德拉科忙着圣芒戈院长竞选,没心思管他。鬼每天瞧着斯科皮离开的背影,自己嘀咕:“斯科皮长大了,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总是准的。

  

  七年级的斯科皮即将毕业,毕业年级总是有许多要家长签字的东西。德拉科因为升为圣芒戈院长,工作更加繁忙,好几次斯科皮都直接来医院找他。

  

  几次下来,鬼总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女孩一头褐色卷发,身量高挑,注视着斯科皮的眼睛闪闪发亮。

  

  斯科皮回到她身边时,放慢脚步迁就她的步速,他低下头与她讲话,眼中熠熠生辉。

  

  鬼对着德拉科长吁短叹:“完蛋啦,我们的小斯科皮留不住啦。”

  

  41.

  到了四月份,离毕业还剩两个月。复活节假期,斯科皮回到家,在晚饭后极为庄重地敲开德拉科的书房门,一本正经地说:“父亲,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他的眼神扫过桌上微笑的哈利·波特,然后坚定地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让斯科皮在小沙发落座,自己仍坐在椅子上,自上而下审视着他:“来与我商量进入圣芒戈的事宜吗?”

  

  斯科皮摇头。

  

  德拉科疑惑:“那是?”

  

  斯科皮手指紧扣膝盖,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十分坚定:“我想拜托您去韦斯莱家提亲。”

  

  “你说什么?”德拉科难得流露出严肃之外的情绪,眼神震惊。

  

  斯科皮又重复一遍,声音更加坚定:“我想拜托您去韦斯莱家提亲。”

  

  德拉科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斯科皮?”

  

  “父亲,我喜欢罗丝,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我用了七年时间,好不容易追到她……”

  

  德拉科重重一拍书桌:“我应该警告过你,离韦斯莱家远点!”

  

  斯科皮低下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德拉科揉了揉眉心,斩钉截铁:“这件事免谈。”

  

  斯科皮焦急:“可是父亲!”

  

  德拉科举起手,手掌向外,是个强硬的拒绝手势:“你好好准备你的毕业典礼,关于你的婚事,我已经有安排了。”

  

  “可我不想要你的安排!我喜欢她!”

  

  德拉科咄咄逼人:“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斯科皮想要据理力争,但他看到德拉科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益。于是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开门走出去。

  

  鬼劝德拉科:“斯科皮长大了,你不要太固执,对你们都不好。”

  

  德拉科怒上心头,追出去喊道:“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在家里这么失礼!”

  

  斯科皮骑上飞天扫帚,留给德拉科一个拒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鬼和德拉科的视野里。

  

  德拉科情不自禁地向前追了几步,仰望儿子离开的方向,僵硬地低喃:“斯科皮……”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颓唐地弯下腰。鬼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胸口被人打了一拳,他难受地抱住德拉科,在他耳边轻哄:“闹脾气罢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42.

  斯科皮离家出走整整两天,还没回来。德拉科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找他,但杳无音讯。

  

  阿斯托利亚的画像关切地问:“怎么了?他还是不回家吗?”

  

  德拉科坐在沙发上,双手掩住脸:“我担心他遭遇不测。”

  

  “不会的,这已经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都很安全。”阿斯托利亚安慰。

  

  “但他是我的儿子。”德拉科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个狰狞的标记,“这是我马尔福家几代人的诅咒。”

  

  鬼握住他的手臂,如果他的手掌不是透明的,现在他就可以遮住德拉科手臂上的印记。他另一只手按着德拉科后脑,让他抵在自己胸膛上,温声对德拉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需要关注的是,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你该吃点饭了。”

  

  德拉科这些天几乎吃不下东西,也无法入睡,万幸他有许多可以供他损耗的魔药。他喝下一剂又一剂魔药,扔了所有工作,到外面漫无目的地寻找斯科皮。

  

  第七天的时候,和他交好的一个酒吧老板给他来信,说在一家自己进货的小酒馆见到了他。

  

  德拉科立刻动身前往。

  

  这小酒馆残破不堪,大堂里只有两张沾满油污的桌子,墙角有未堵上的老鼠洞。听老板讲楼上有两间客房,其中一间住着一位长相神似德拉科的小少爷。

  

  鬼虚幻的心脏揪起来。他想,斯科皮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里过过这种粗野肮脏的生活。他们的小斯科皮这几天都是怎么捱过来的。

  

  从德拉科拧起的眉头看,德拉科也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走上楼,德拉科推开破旧的木门,风烛残年的老门发出即将报废的吱呀声。斯科皮从一张漏出棉絮的小床上坐起来,烦躁道:“不是说了我不吃早餐……”

  

  他看清是德拉科,脸色煞白,刷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恭敬道:“父亲。”

  

  短短七天没见,斯科皮面容憔悴,素来光泽的浅金色头发变得黯淡枯槁。鬼狠狠心疼了一把,站在德拉科与斯科皮之间。

  

  德拉科走进房内,扫视发霉的墙壁和简陋的装修,淡淡开口:“怎么不吃早饭。”

  

  “我……不饿。”斯科皮小声嗫嚅。

  

  德拉科点头,转身:“走吧。”

  

  斯科皮:“父亲?”

  

  “先去吃个早饭。”

  

  他抬脚向外走,斯科皮却没动。

  

  他在德拉科身后坚定道:“父亲,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德拉科转过身,父子二人对上视线。斯科皮深吸一口气说:“如果因为我姓马尔福,就无法娶她,那我就不姓马尔福了。”

  

  43.

  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一眼德拉科,再瞪向斯科皮,说出了十几年来他对斯科皮的第一句斥责:“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德拉科摩挲着指上的戒指,平静地问:“你就这么喜欢她?”

  

  斯科皮站直身体,认真地说:“是的,我喜欢她,从一年级,第一眼看到她起就喜欢她。她起初并不喜欢我,我有两年时间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只能远远看着。三年级我们在飞行课突然分到了一组,我终于和她说上话了。但她仍旧不喜欢我,因为我飞天扫帚骑得太差,也不擅长魁地奇。”

  

  “然后呢?”德拉科淡淡。

  

  “然后五年级,我们在魔药课也是一组,课上出了事故,坩埚爆炸了,我护住她倒到一边,她毫发无损,我受了点伤。”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德拉科瞬间紧张起来,皱眉问。

  

  “不是很严重。”斯科皮小声。

  

  德拉科抿了抿唇:“继续。”

  

  “那次之后她终于正眼看我了,我们开始交流——平等的交流,然后我们发现其实我们的爱好非常相似,她开始主动和我组队了。六年级我开始追求她,她一直拒绝我,说如果嫁给马尔福家的男孩,她爸爸和爷爷一定会把她扫地出门的。但我不死心,直到七年级开学后两个月,她终于同意了。”

  

  德拉科神色不定,斯科皮惶急地说:“爸爸,我真的用了七年时间才靠近她,才让她接受我,我好不容易把她追到了。不瞒你说,我整个青春都是她,我的霍格沃茨生涯是以她为圆心展开的。你可能不懂那是什么感觉,毕竟你和妈妈那么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但我,”斯科皮的声音紧了紧,带着哽咽的颤抖,“我无望地仰望一个人两年,然后用三年时间尝试跟在她身后,五年级时我都想放弃了,她那么优秀,追求她的人那么多,可魔药课那场意外却让我有了靠近她的机会。于是六年级我努力靠近她,终于在七年级如愿以偿。”

  

  斯科皮哽咽道:“爸爸,你不懂无望地跟在一个人身后这么多年是什么感受。魔药课那场火焰烧到了我的袍角,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被她这么握住,让火焰没过我也没关系。”

  

  斯科皮双唇颤抖,泪水从眼眶中滑下,他低声说:“我不奢求您能理解,我只是……只是求求您,我拼尽七年才换来这一个机会,我不想让它白费。”

  

  德拉科静静看着儿子,在斯科皮讲述时,他不知何时眼眶发红,眼神似是透过斯科皮,看到了某个时空的另一个人。

  

  鬼想上前摸一摸斯科皮的头,却被两米距离限制住。他转头看德拉科,德拉科趁斯科皮不注意,偏头擦去眼角的泪光,然后调整好呼吸,对斯科皮说:“回家吧,家里的饭菜还热着。”

  

  斯科皮摇头:“我想再去找她一次……”

  

  “回去吃饱饭,好好打理一下你自己,然后我带你去韦斯莱家。”

  

  44.

  鬼陪德拉科和斯科皮来到韦斯莱家,斯科皮紧张得肌肉颤抖,在德拉科“争点气”的眼神催促下,敲响韦斯莱家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罗纳德·韦斯莱,见到德拉科,他一怔,哂笑道:“真是稀客啊。”

  

  德拉科下巴微抬,淡淡道:“唐突了,莫怪。”

  

  罗纳德神情复杂,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让他们进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询问:“爸爸,是斯科皮来了嘛?”

  

  罗纳德看了一眼斯科皮,说:“罗丝跟我们提过你,来吧小伙子,进来吧,你爸爸托了你的福。”

  

  德拉科瞪罗纳德一眼,带斯科皮进门落座。

  

  罗丝站在客厅中间,对斯科皮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噔噔噔跑上楼,关上房门。

  

  德拉科向罗纳德简明道出来意,罗纳德霍地站起身,当场发怒:“你们给我滚。”

  

  斯科皮窘迫:“韦斯莱先生……”

  德拉科面色平静,仰头看着身量极高的罗纳德,气势丝毫不输:“坐下吧韦斯莱,别让人觉得你是个上蹿下跳的鼹鼠。”

  

  “你这只臭白鼬怎么敢上我家来提亲,还带着你的小白鼬。你们休想觊觎我女儿!”罗纳德怒不可遏。

  

  德拉科还没张口,楼上的房门砰一声被推开,罗丝喊道:“爸爸,斯科皮是我十分重要的人,对他和他的爸爸友善点!”

  

  “有多重要?有我重要?”罗纳德大声问。

  

  罗丝看向斯科皮,红着脸不作答。

  

  鬼被他们这一来一回逗得前仰后合,他发现他还蛮喜欢这个罗纳德·韦斯莱的,虽然他对德拉科不够客气,但鬼并不讨厌他。

  

  罗纳德见赶不走马尔福父子俩,叉腰愤怒地说:“好,你最好在这儿等着,等赫敏回来,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德拉科不为所动。

  

  45.

  赫敏·格兰杰没多久就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是:“卢娜一会儿要来我们家取《神奇动物保护协议》的母本,亲爱的你记得我把它放在哪儿……”

  

  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马尔福父子。

  

  赫敏歪头不解:“罗恩?”

  

  鬼觉得罗恩这个称呼不错。他看到罗恩摊了摊手,一指德拉科说:“我尽力了,但有些人就是死赖着不走。”

  

  斯科皮白净的脸皮涨红了,鬼猜他下一秒就会站起身,拉着德拉科离开。德拉科作为圣芒戈首席治疗师,多年来受人尊敬,鲜少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侮辱的时候。而斯科皮一向敬爱他的爸爸。

  

  斯科皮确如他所想,身形微动将要站起,但德拉科伸手按住了他。

  

  德拉科向赫敏颔首:“许久不见了,格兰杰部长。”

  

  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们两个这些年多少有些交集,只是不亲近。赫敏困惑道:“马尔福院长,你莅临寒舍有什么事?”

  

  德拉科又把来意对她讲了一遍。

  

  斯科皮在德拉科讲完后乖巧地站起身,对赫敏欠身行礼。

  

  罗恩继续挖苦德拉科,鬼听不下去了,对他说:“你可以了。”

  

  赫敏则淡淡一笑:“真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马尔福院长为了儿子的婚事,会特意来我们家讨骂。”

  

  德拉科仿佛听不出他们话里的嘲讽,眼神瞟向在二楼听他们讲话的小姑娘,淡淡道:“不应该询问一下贵小姐的意见吗?”

  

  罗丝红着脸跑下楼,对韦斯莱夫妇俩说:“爸爸妈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斯科皮·马尔福。”她悄悄对斯科皮露出微笑。

  

  罗恩双眼瞪大,一口气没提上来的模样。他指着斯科皮,对罗丝说:“罗丝·韦斯莱,我郑重告诉你,你休想和这个马尔福家的混小子结为夫妻。”

  

  德拉科轻嘲:“你也该长大了韦斯莱,我们当年的恩怨还要延续到孩子们身上吗?”

  

  罗恩瞪着他,恶狠狠地说:“你和我的过节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你侮辱赫敏,针对哈利,这些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低吼:“哈利到死还留着你那个该死的火焰杯胸章!”

  

  德拉科浑身一震,多日来的忧惧疲惫突然爬上他的脊背,放在蛇头手杖的手一阵颤抖。鬼覆住他的手,轻轻握住。

  

  德拉科维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所以?”

  

  罗恩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和他干一架,赫敏走上前,挽住罗恩,轻声道:“算了,罗纳德,我们都知道,哈利早就原谅他了,不是吗?”

  

  46.

  这场鸡飞狗跳的提亲以德拉科的胜利宣告结束。

  

  罗恩松口后,德拉科露出踏进这间屋子后的第一个笑,他投给斯科皮一个眼神,那眼神在说:看吧,爸爸就是无所不能。

  

  斯科皮感激地拥抱德拉科,罗丝也抱住自己的妈妈,罗恩不爽地别过头,正这时,敲门声又响起,他径自道:“我去开门。”

  

  玄关处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随着罗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觉得可能晚一点来更合适,但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看到那份文件,所以来得早了点……”她走到客厅,扫过德拉科的方向,倏地止住声音,一动不动。

  

  鬼认得她。卢娜·洛夫古德·斯卡曼达,因保护神奇动物的杰出贡献和她的丈夫一起登上了斯科皮的巧克力蛙卡片。

  

  卢娜呆在那里,罗恩不解:“卢娜?”

  

  她注视着德拉科的方向,突然摘掉脸上戴着的古怪的眼镜,顿了几秒,又戴上它。

  

  然后她对那边微笑:“嗨。”

  

  德拉科微怔,向她颔首:“嗨。”

  

  卢娜轻盈的声音柔柔地说:“你一直在那里吗?”

  

  德拉科有些莫名:“只是今天来办些事,这就要离开。”

  

  卢娜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兀自道:“但我上次来没见到你,你是特意在今天回来看望的吗?”

  

  怔忪中的鬼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和德拉科打招呼,而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伸手指着自己,对卢娜说:“你能看见我?”

  

  卢娜歪了歪头:“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她点点自己的眼镜:“它只能让我看到你。”

  

  所有人都因为她这句话僵住了,罗恩声音发空:“卢、卢娜,你在……和谁讲话?”

  

  “我们的老朋友。”卢娜冲鬼柔柔一笑,如春风化雨,“我想他应该是想你们了。”

  

  德拉科本起身欲走,闻言兀地僵住身体。他飞速转身看向卢娜,双目大睁,声音发紧,甚至有些尖锐:“你说谁?!”

  

  他握住手杖的手指不住颤抖,牙关也轻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卢娜,生怕错过她哪个音节。

  

  卢娜启唇,鬼知道他即将听到自己的名字了,他终于要知道自己是谁了,他可以让德拉科知道他的存在了。

  

  但这一刻,他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巨大的恐惧感席卷了他,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做出了反应——

  

  他向卢娜拼命摇了摇头。

  

  卢娜吸了一口空气,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然后说:“是你们的兄弟。”

  

  罗恩震惊:“弗雷德?!”

  

  赫敏也惊呼出声,夫妇两人一同看向德拉科的后方,罗恩焦急地说:“弗雷德,是你在这儿吗?”

  

  德拉科好像一个站在悬崖边失足滑落的人,身体猛地晃了晃,斯科皮忙扶住他。担忧道:“父亲?”

  

  德拉科面容苍白,血色尽数从他脸上褪去,他颤抖着唇,捏紧自己的手杖,深吸一口气,对斯科皮说:“我们走。”

  

  47.

  德拉科回家后又把自己关进书房,拿出哈利·波特的相册,一遍遍摩挲。

  

  鬼垂头丧气地坐在他身后,心情和他的身体一样空荡低落。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今天之后,德拉科可能再不会知道他了。

  

  但当卢娜即将说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怕从卢娜秀口里说出来的,是一个德拉科宁死不愿见的人。他也怕德拉科一旦知道他的存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反而要一直背负上一个沉重的枷锁。

  

  他被锁在德拉科身边,他心甘情愿。但德拉科还有漫长的后半生,他不能和自己一样困于桎梏。

  

  鬼难得飘进德拉科怀里,坐到他的腿上,抱住他。他将头抵在德拉科颈窝,轻轻说:“让我待一会儿,让我抱抱你。”

  

  德拉科双臂展开放在相册上,他并不知道在鬼的视角里,德拉科的手臂也同样抱住了自己。

  

  哈利·波特在向德拉科微笑,德拉科拿起相册,吻了他。鬼看到那本相册穿过自己,印上德拉科的双唇,看到哈利·波特对德拉科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他也对德拉科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可能有些难看。他自己都感受到了。

  

  48.

  斯科皮和罗丝一毕业就开始筹备婚礼,按照礼节,两个新人要在各自母亲的陪同下一起去挑选婚戒。

  

  阿斯托利亚去世得早,德拉科便腾出时间陪斯科皮去了。韦斯莱家罗恩和赫敏都在,罗恩仍旧对德拉科没有好脸色,德拉科也看都不看他,两个人站在孩子们身后,一语不发地听他们和赫敏讨论婚戒的款式。

  

  德拉科自己在展示台间漫步,鬼指着一款又一款戒指说:“这个不错,这个也好看,那个蛇形的好适合你。”

  

  然后他看到一个银白色的,镶有绿色钻石的戒指。那枚戒指藏在一群光芒四射的钻戒之间,并不显眼,但戒指上的钻石又绿得那么通透,是盛夏午后令人沉醉的绿色。

  

  德拉科在那枚钻戒的展台前驻足,看了半晌,店里伙计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注视着那枚戒指说:“没有。”

  

  斯科皮和罗丝定下婚戒的第二天,德拉科独自一人,再次前往那家宝石店。

  

  绿色钻戒还在,昨天的伙计认出他,对他说:“先生。”

  

  德拉科问:“这个戒指能做一对吗?”

  

  “当然可以,先生。”

  

  “我预订一对,礼盒要红色的天鹅绒,金黄色丝带,铺在里面的花瓣要百合和水仙。”

  

  伙计问:“请问戒指上需要刻什么吗?”

  

  德拉科摩挲着中指上的家主戒指,沉默半晌,说:“不必了。”

  

  “我可以付足够高的价格,这对戒指做好之后,你们将此款下架,不能再售卖。”德拉科说。

  

  伙计跑进去与老板商量,老板昨天帮斯科皮和罗丝挑戒指,也一眼就认出了德拉科。而且他认得德拉科是谁:“马尔福先生的吩咐,我们当然照做。”

  

  德拉科满意点头,警告他们:“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谁买过它。”

  

  伙计表情明显写着“真是奇怪的客人”,店老板拿出一张匿名订单,德拉科签上一笔高昂的数字,离开宝石店。

  

  49.

  斯科皮和罗丝的婚礼这天,德拉科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他就站在镜子前梳理头发,换上最隆重的礼服,在胸前别上马尔福家徽的胸针。

  

  这些年他神思操劳,头发掉的厉害。鬼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早已长出皱纹的面庞,恍然回想起二十五年前的那天,阳光不算很好,但胜在温和。德拉科拆开猫头鹰带来的礼盒,戴上圣芒戈颁发给他的中级治疗师胸章,站在镜前,意气风发。

  

  眨眼过了二十五年,上万个日夜在不声不响中随风而逝。德拉科随着年纪增长变得有些固执,鬼却仍像当年初见他那样,喜欢绕着他打转,对他说无聊的废话,在他入睡后窝在他怀里,数他的呼吸和心跳。

  

  时间多么厚待他,将他永远定格在睁眼发现自己是鬼的那一刻。

  

  50.

  婚礼在马尔福庄园举行,德拉科和斯科皮很早就过去筹备,不久韦斯莱一家也到了,罗恩赫敏领着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罗丝,打量开满蔷薇花的庄园。

  

  “我们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这房子可够阴森的。”罗恩对罗丝说。

  

  “好了,罗纳德,今天说点高兴的。”赫敏说。

  

  罗恩轻笑一声,看向德拉科,凶狠地威胁:“你如果敢苛待我女儿……”

  

  德拉科淡淡:“那就让哈利·波特复活来找我算账。”

  

  斯科皮的插入及时打断了他们的针锋相对,他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礼服,胸前别着马尔福家徽和一朵紫色鸢尾花。鬼一时感慨万千,他总当斯科皮是多年前缠着德拉科讲故事的那个小男孩,今日才惊觉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俊朗的大人了。

  

  婚礼上斯科皮和罗丝互换魔杖,在众人的祝贺中拥吻对方。德拉科站在一边静静望着,唇畔始终挂着淡笑。

  

  为他们主持婚礼的纳威·隆巴顿教授说:“让我们衷心祝愿这对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爱情。”

  

  然后舞会开始,斯科皮与罗丝舞了一曲又一曲,韦斯莱夫妇也幸福地拥在一起,德拉科始终站在人群外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着斯科皮。

  

  斯科皮被朋友们灌了酒,喝得有些醉了,绕过人群找到德拉科,一把抱住他,哽咽道:“爸爸,对不起,我太任性,害你违背了祖训,害你没办法骄傲地向祖先介绍我们。”

  

  德拉科紧紧回抱住斯科皮:“你比爸爸勇敢,爸爸永远为你骄傲。”

  

  51.

  宴会结束,斯科皮带着罗丝消失了,宾客相继散去,从宴会厅到花园铺出一地花海,远处回响着乐队欢快的乐声。

  

  德拉科和罗恩赫敏在花园中摆上一张桌子,桌旁放了四把椅子,各自落座。

  

  鬼左看右看,最后那把椅子没有人来,他索性坐了上去。

  

  罗恩喝得有点迷糊,轻笑着说:“打死我都想不到,我会跟一个马尔福结成亲家。”

  

  德拉科面无表情:“不用谢,韦斯莱。”

  

  “叫我名字吧,反正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罗恩握住赫敏的手,看着自己妻子,“赫敏说她不介意你当年的冒犯,哈利也原谅你了,那我也没有跟你计较的必要了。”

  

  德拉科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淡淡:“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原谅我了,还是为了展示救世主的宽宏大量才故作原谅?”

  

  “他把唯一的那本相册给了你,这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德拉科倏地抬头。

  

  罗恩瞪大双眼:“天杀的,不要告诉我你把哈利给你的那本相册弄丢了!”

  

  “什么……相册……”德拉科怔怔,“那不是我们的毕业赠礼,人手一本吗?”

  

  赫敏安抚住即将发怒的罗恩,对德拉科说:“我们的都是这样,但你那本不同,它里面所有照片都是哈利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

  

  德拉科的指腹狠狠擦过戒指尖锐的棱角,霎时间脸色煞白。

  

  “而且里面有张卡片,是哈利亲手写的,”罗恩想起往事,眼神变得悠远,“那时他身体已经很差了,几乎没有下床走动的力气,我去找他,给他看他相册的成品,他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对我说他很满意。然后他让我给他找支笔,再找张好看点的卡片,我给了他,他费力坐起来,伏在床边的柜上,用力写了几句话。”

  

  罗恩说:“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因为他一写完,就把卡片塞进相册中,然后狠狠咳出一口血。我慌忙去叫治疗师,但他一点都不在意,治疗师对他使用魔咒,他把那本相册给我,让我一定亲手交给你。”

  

  德拉科的眼眶红了,嘴唇不住颤抖,他说:“你没有告诉我那是他让你转交的!”

  

  罗恩苦笑:“我那时候伤心欲绝,可能忘了。”

  

  德拉科大口呼吸,脸上毫无血色,他支撑不住一般撑到桌子上,不让自己泄露出哽咽的颤音。

  

  鬼飘到他身边,让他靠着自己。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过花园发出轻响。

  

  过了片刻,赫敏说:“既然今天都坐在这里,那就把话说开了吧,德拉科,这些年你一直微妙地恨着我和罗恩,我没说错吧?”

  

  罗恩震惊地看她一眼,赫敏露出从容不迫的表情:“女人的直觉。”

  

  德拉科没有反驳。赫敏问:“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虽然我们过去不算友好,但我和罗恩也算在有求必应屋救过你,这些年我在工作上对你也颇为圆融。”

  

  德拉科沉默许久,沙哑着嗓子开口:“他在战后身体那么差,你们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他身体衰弱性命垂危,你们为什么不多拦着他,让他不要过度损耗自己?”

  

  他忽地抬头,瞪着赫敏和罗恩:“你们不是离他最近的人吗?你们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但凡你们多给他一点关心……”

  

  “你以为我们没有吗!”赫敏带着哭腔吼回去,“我们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他中过索命咒,跟伏地魔战斗耗空了魔力,还被伏地魔施以最恶毒的诅咒……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至少也要拦着他,不让他那么任性妄为,那么毫不在意地折损自己!”

  

  “他最后的那段时间,任不任性都不会对结果有多大影响了。”罗恩说。

  

  “你知道他最任性妄为的是什么吗?”赫敏泣声说,“是他身体衰弱到使不出魔法,却还坚持要使用一种极度高深的魔法,为此他求遍所有他能接触的治疗师,最后他们妥协了,给了他能短时间增强魔力的药。”

  

  德拉科倏地看向赫敏。

  

  赫敏哀伤地说:“这种魔药,副作用有多强,你比我更清楚,但他始终坚持,毫不退让。”

  

  德拉科从嗓底和牙关中挤出一句话:“那是要他的命。”

  

  赫敏低泣:“是,他自己也清楚,但他一意孤行,谁也劝不动。最后他成功施了这个魔法,当夜便陷入重度昏迷,第二天就安静地离开了。”

  

  德拉科死死瞪着他们,罗恩将赫敏抱进怀里,对德拉科说:“你不用瞪我们,他用那个魔法,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

  

  德拉科怔住:“我?”

  

  赫敏哭泣着点头:“那个魔法是抽取记忆。他把自己在有求必应屋和你对峙的记忆,还有身中索命咒后,你母亲询问并袒护他的记忆,抽取出来,让我们送到魔法部保存。”

  

  “他说,如果以后还有人坚持要问罪马尔福家,就把这两段记忆展示给世人看。”赫敏泣不成声。

  

  德拉科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肌肉颤抖,他紧紧握住桌边,好像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但他还是脱力地弓下身,素来绷得笔直的脊背弯曲成一个失力的弧线。

  

  德拉科浑身颤抖,片刻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在两个昔日死对头面前失声痛哭。

  

  52.

  德拉科回家之后,大病一场。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斯科皮。鬼日夜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抚过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哈利·波特一定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但德拉科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像是突然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放纵自己的病越演越烈。

  

  半个月后,斯科皮还和罗丝在法国度蜜月,德拉科早起时,乍然咳出一口血。

  

  鬼立刻慌了,他此时也生出了和哈利·波特一样的想法:只要能保护德拉科,哪怕生命消逝,他也愿意去做。

  

  德拉科盯着那抹鲜红,脸上神情淡淡的。他随意找了个手帕,把血擦了,手帕扔到垃圾桶,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制止住他这种自虐行为的是一封邮件。

  

  邮件来自于那家宝石店的老板,德拉科定的钻戒做好了,他特意写信来告知。

  

  德拉科看着信件,好半晌,突然活过来了似的,走进家里的魔药室,给自己找出一瓶魔药,仰头喝光。

  

  然后他一刻不停地前往宝石店,取回了那两枚定制戒指。一回到家,他就走进书房,将戒指放到书桌上那张照片前比量。接着他拿出相册,翻过每一张照片,一张接一张,把戒指放在哈利的无名指上。

  

  透绿的戒指在哈利手指间熠熠生辉,德拉科看着,忽而弯唇浅笑。

  

  这是他半月来的第一个微笑。

  

  鬼重重松了口气。多亏这个戒指,德拉科半月来的崩溃被抚平了,整个人平静下来。

  

  他坐在桌上,将德拉科抱进怀中,闷闷地说:“如果我是哈利·波特,我宁愿你忘了我,只要你能好好的。”

  

  所有照片都试戴完,德拉科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哈利在最后一段时间亲手写下的卡片。

  

  “If we are all to go with the wind eventually, may our years last forever, eternally beautiful and unfading.”

  (若我们终将随风而逝,愿岁月长留,永远鲜活,永不褪色。)

  

  德拉科眷恋地抚摸这段文字,低下头,虔诚地在卡片上落下一吻。

  

  他将卡片按在心口,低喃:“You'll be eternally beautiful and unfading.”

  

  53.

  德拉科在把马尔福庄园转让给斯科皮前,特意回了庄园一次。

  

  偌大的庄园内空无一人,大堂内的挂灯泛出冷寂的光。德拉科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头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他走到大堂最里面,在一格地砖前站定。

  

  然后他蹲下身,从怀中拿出装有戒指的礼盒,静静地望着前方的空气。

  

  鬼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德拉科这样对着空气单膝下跪,实在太孤单。于是他绕到德拉科面前,在距离德拉科极近的位置,单膝跪下,与德拉科相望。

  

  德拉科对着虚无的空气说:“波特。”

  

  鬼垂下眼。

  

  “还记得你被押到这里的情景吗?你整张脸都肿了,但眼中还是熟悉的神情。你望着我,好像只要我说出你的名字,下一秒你就会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

  

  德拉科笑笑,打开戒指盒。

  

  “那时你的眼睛,就和这枚戒指一模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吗?”鬼从没听过德拉科这么温柔的声音,他听到德拉科说,“因为你不管在哪儿,都发着光。”

  

  他将戒指递到身前,优雅的下颌线条轻颤,继而两行泪水滑落。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没有带着一枚戒指。”

  

  鬼哀伤地望着德拉科,他用手指去拭德拉科的泪水,指尖毫无疑问穿透了他。然后他轻轻地,向前俯身,透明的唇与德拉科淡色的唇相碰。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鬼感受不到感觉,但他很开心。

  

  54.

  德拉科的身体从这年冬天开始每况愈下。

  

  他频繁地生病,经常发烧,夜里明明喝下睡眠魔药,却仍旧睡不着。他失眠时喜欢仰望夜晚的星空,鬼就躺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德拉科卸了圣芒戈院长的职务,三五不时去圣芒戈却是为了看病。他昔日的同事都不清楚,本来身体强健的一个人,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德拉科逢人只说:年纪大了。

  

  可他其实才四十五岁。

  

  鬼知道一切都是从德拉科得知哈利·波特的死因开始的,自那天之后,德拉科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即使勉强入睡,也在梦魇中喊着“波特”。

  

  他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甚至到了一向乖顺的斯科皮为此与他争吵的程度。

  

  但德拉科从来听不进去。

  

  圣诞之前,罗丝被检查出怀孕,德拉科得知后非常高兴,特意开了瓶红酒庆祝。

  

  斯科皮不让他喝,他就喝着自己的南瓜汁,说:“你们会是一个完美的三口之家。”

  

  斯科皮哽咽道:“爸爸,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爸爸。”

  

  德拉科摸摸他的头发:“爸爸当年也不知道。”

  

  “罗丝是傲罗,我是治疗师,工作都很忙,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兼顾家庭……我们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组建好一个家庭。”

  

  德拉科微笑:“你们可以的。一个治疗师,一个傲罗,加一个小孩子,这就是家庭。”

  

  斯科皮悲伤地看着他。他知道德拉科的身体状况,正因如此,他连一点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德拉科望着头顶的吊灯,忽然说:“爸爸当年也很想组建一个这样的家庭。”

  

  斯科皮抱住他,哭出了声。德拉科却没有安慰儿子,他只是轻叹道:“斯科皮,你长大了。”

  

  55.

  整个冬天,德拉科反复将那两枚戒指拿出来,看几眼,再放回去。他对哈利·波特的照片说:“等到了7月31日,我就去看你,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德拉科轻笑:“是我食言了,这么多年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这次给你一个大的,不要怪我,好不好?”

  

  照片向他微笑,德拉科猛咳了两声,手展开,又是一滩血。

  

  鬼难过地握住他的手掌,在心里想,如果你能坚持到那天就好了。

  

  冬天将过未过的时候,德拉科的病情陡然严重起来。他被送进圣芒戈住院,昔日的同事们都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鬼看到德拉科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定不可能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德拉科支走斯科皮,穿上一件灰色大衣,幻影移形到了戈德里克山谷。

  

  哈利·波特被葬在这里,在他父母的墓旁。

  

  山谷里的温度比外面更低,德拉科到时,正好天降小雪。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雪,街上一个人没有,只有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大衣,行走在雪里。

  

  走到那片墓地旁,德拉科一个接一个地拂开墓碑上的积雪,搜寻写有哈利名字的那个墓碑。终于,到了第六个墓碑,他拂开雪,看到这样一行字:

  

  “这里安睡着一名名为哈利·波特的少年——他是我们永远的救世主。”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手指颤抖。

  

  他用指尖描绘着哈利·波特的名字。

  

  鬼在他身上抱住他,他不关心哈利·波特是不是救世主,他只觉得德拉科今天穿得太少了,明明还在发着烧。

  

  可他的身体并不能为德拉科带来哪怕一丁点暖意。

  

  德拉科抚摸着墓碑上的字,低声道:“波特,我来看你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来,你会生气吗?”

  

  他想了想,笑了:“你那么容易生气,想必一定气了好多年吧。这次我来,带了礼物,也做赔礼。”

  

  他从怀中拿出那个红色天鹅绒的礼盒,在墓碑前打开,柔声问:“这个礼物怎么样?”

  

  雪逐渐下大了,德拉科的双手冻得通红。鬼徒然地捂住他的手,德拉科却毫不在意,他把戒指从盒中拿出来,按到墓碑上,念了一个融合咒。

  

  带有绿色钻石的戒指融进墓碑,完完全全融作一体。

  

  德拉科长呼一口气,说:“戒指给你了,你就改姓马尔福吧——不许拒绝,波特,你已经收了我马尔福的礼物,没有拒绝的权利。”

  

  德拉科对着墓碑傻笑,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流下。

  

  他说:“波特,我就该在三十五年前,直接对你掏出戒指,而不是傻傻地向你伸出手。”

  

  风雪越发的大,德拉科拂去新落在墓碑上的雪花,低下头,在冰冷的墓碑上,印下一吻。

  

  然后他说:“现在我可以叫你哈利了。”

  

  56.

  这个吻落下后,鬼骤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将他往墓碑里扯。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离开德拉科,身体和墓碑相融合。

  

  同时他感到一股剧烈的拉扯般的疼痛,在他脑海里炸裂。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挤压进他的脑海,一瞬间,他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

  

  德拉科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哈利的名字,然后擦干眼泪,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这是二十多年来鬼第一次站到德拉科两米之外,他望着德拉科的背影,眼前忽然看到这样一幕:夏日的树林,阳光筛落脸上,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对他吹了声口哨,然后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迎着那双盛满暧昧笑意的眼睛,也一步一步走上前,与其对视。

  

  他想起来了。

  

  他不叫鬼,他叫哈利·波特,德拉科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哈利·波特。

  

  “德拉科……”他喊出他的名字。

  

  正慢慢走回去的背影蓦地一顿,接着那个人转过头,隔着漫天风雪,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德拉科只僵了一瞬,接着就拼了命似的往回跑,积雪太厚了,他在雪中摔了一跤,但他毫不在意,很快起身,继续疯跑过来。

  

  “鬼”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深绿色的眼睛,乌黑翘起的头发,和德拉科放在书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是你吗……”德拉科不可思议地轻喃。

  

  哈利向他伸出手——他的手正在变得更加透明,许多黄色的光点从他手上飞出来,散进风雪里。

  

  德拉科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想要握住哈利,但两只手在空中重合,他们谁都抓不住对方。

  

  “你一直……”德拉科忽然泪如雨下,“你一直在,对不对?斯科皮三岁那年是你,我去韦斯莱家提亲也是你。”

  

  哈利点点头,对德拉科微笑:“我一直在。”

  

  他想起了自己被锁在德拉科身边的原因:不是德拉科锁住了他,是他锁住了自己和德拉科。

  

  每一个巫师在生命弥留之际,都能爆发出无比强大的魔力,支撑着他们去完成一个愿望。

  

  莉莉的愿望是守护他平安长大,他的愿望是保护德拉科不被伤害。

  

  他心甘情愿成为了德拉科身边一只鬼。

  

  现在这只鬼的魔法即将结束了,德拉科在他的墓碑落下一吻,意外地使这个魔法走向终结。

  

  哈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他仍旧扬起一个微笑说:“德拉科,不要哭,我们都将随风而逝,没有什么可以永远长留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爱你。”

  

  德拉科拼命想抓住他身上飞走的那些光点,但都是徒劳,哈利的身体一点点消散,最终随风逝入漫天风雪里。

  

  德拉科眼里属于哈利的光芒熄灭了,他重重喘着气,双手撑在墓碑上,泪水滑落脸庞,风雪一吹,有如刀割。

  

  接着他拿出魔杖,在哈利墓碑上写下:

  Some love is destined to be unknown, but it indeed exists in the years and never goes with the wind.

  (有些刻骨铭心注定不为人知,但他确实存在于岁月里,不会随风而逝。)

  

  ——完——

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刀_(:з」∠)_其实没想这么刀的真的!

隐藏结局是HE彩蛋,喜欢HE的姐妹们可以看一看,喜欢BE的停在这里就可以啦=w=(缓不过来的话可以看看合集里的小甜饼治愈一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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